午间吃饭时,白婉君问道,
“你为什么想当大妖怪?”
“大妖怪很酷呀,多威风,看谁不爽就揍谁,嚯嚯哈嘿!”
小黑熊一边兴奋的说着,一边对着空气挥拳。
白婉君好奇的问,
“大妖怪是什么样的?”
小黑熊思索了一会儿,
“嗯……刘大娘那样的吧,不过,你没见过刘大娘的本相,快放假了,小白,你家在哪?”
白婉君愣住了,低下头,
“我没有家……爹娘死了,假期……我也住在这里。”
小黑熊意识到自己讲了不好的话题,夹了一块鱼肉到白婉君的碗里赔罪,
“对不起,小白……”
“没关系的。”
“这样吧,小白,放假了跟我去刘大娘家住,好玩的事情特别多。”
白婉君眼底闪过一丝期待,但很快又摇了摇头,
“……还是算了,我只会添麻烦。”
“放心啦,刘大娘不会介意的,添麻烦这方面,你跟我比起来还差得远呢。”
白婉君扶额,为什么小黑熊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非常自豪?难道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么?
几千里外,身在竹林散步的刘素素突然打了个喷嚏,最近右眼皮一直跳,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几天来,无论怎么邀请,白婉君就是推脱不去。
夜过三更,小黑熊偷偷摸进书阁,仔细记住了一部分特殊的药理,在药库悄悄磨出小包药粉藏在身上。
放假前夜,准备休息时,小黑熊倒来杯水递给白婉君,
“小白,你最近都没什么精神,等我回去了,要记得想我呀。”
“嗯,谢谢,你也不要把我忘了。”
白婉君自小就生活在学府,没经历过什么人心险恶,哦不,熊心险恶,便不假思索的喝光水。
醒来时,阳光明媚,山清水秀,就是有些颠簸,奇怪?睡在床上怎么会颠簸?白婉君有些害怕的问,
“这是哪里?发生什么事了?”
“哎,小白,你醒啦。”
前天夜里,小黑熊喊虎头怪来帮忙,用被子把白婉君裹起来,又拿绳子将兔兔卷饼缠在腰背间,绕了好几圈打了个死结,四足着地驮在背上。
见这架势,虎头怪怕得要命,多次询问小黑熊真的不是要杀人灭口么?她可不想成为帮凶呀。
因为被下了药,白婉君毫无知觉的睡了很久,现在是假期的第二天了。
白婉君慌张的扭动身体,
“你快放我下来。”
“小白,不用急,先生那里小花猫去知会了,我知道你现在很高兴,咱们还有半日就到刘大娘家了。”
“我才没有高兴!”
……
刘素素在溪边摆起茶桌,惬意的品味着从观音大士那里赢来的春茗,竹林里住的竹鼠妖惊慌失措的跑过来,指着竹林外说,
“素素姐,大事不好啦!小黑崽,不知道把谁家的大小姐拐来了!好像是玉兔族的。”
哐铛一声,刘素素沉默不语,手中的茶碗却滑落摔下,难怪最近眼皮一直跳,现在收拾东西跑路还来得及吗?不对不对,应该先断绝关系。
刘素素心想,这小熊的人生完蛋了,各种意义上。以前虽然调皮捣蛋,可好歹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,万万没想到,仅几年未见,居然直接升级成诱拐绑架了!
刘素素捂着脸欲哭无泪,
“舒仪仙子,你到底教了些什么呀?”
小黑熊兴高采烈的奔进竹林中,远远就看见了溪水边的刘素素,
“喂!刘大娘,我带朋友来玩啦!”
刘素素心情复杂的望着熊背上的兔兔卷饼,嗯,确实是带,拐带也是带,还是先盘算下怎么跟玉兔族的人赔罪吧。
不对!小黑熊走近后,刘素素才看清,白婉君身体气脉紊乱,阴浊缭绕,灵台不稳,是,半妖。
刘素素年轻时游历三界八方,行经各种各样的的地界,自然见过不少半妖,尤其是,幼年夭折,曝尸荒野的玉兔族半妖。
白婉君是如何长这么大的,刘素素不愿去想,更不敢去问,肯定,非常辛苦,十分不容易吧,可怜的孩子。
刘素素平复心绪,眉开眼笑去解开绳结,
“不好意思呀,姑娘,我家小调皮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?”
白婉君有点害羞的低下头,
“……也没有,不如说,她帮了我许多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刘素素把白婉君抱下来,对小黑熊说,
“小调皮,好好煮茶招待人家,不可怠慢了朋友,我去采些笋子做饭。”
“得令!”
以前长期与刘素素住在竹林中,耳濡目染下,小黑熊煮茶手艺娴熟,
“来,喝吧。”
白婉君小心翼翼接过茶碗,联想起那天晚上的一杯水,难免担惊后怕,小口啜饮,
“好香,这茶很珍贵吧?”
“哈哈哈,好喝就行,我也不晓得贵不贵,反正大娘经常带回来,随便喝,多的是。”
南海珞珈山,观世音菩萨,妙善领着小龙女盘点近期收到的贡礼,看看有些哪些不太需要的,挑出来当作下次打牌可以输的筹马。昂贵的东西就重新包装,拿去送礼打点关系,人情做到位,办事不用愁。
“刘大娘,我带小白出去玩啦!拜拜!”
“别跑太远,吃饭时记得回来。”
刘素素最近常常与瑶舒仪往来书信,打听白婉君的来历,也探问小黑熊在学府的所作所为。上课睡觉、下课打架、偷窃食具、挖洞逃跑、撞见瑶舒仪沐浴更衣、私用药材……
刘素素看不下去了,心绞痛,都闹到这么严重的地步,瑶舒仪也没把小黑熊从学府除名,大概是看在自己面子上的缘故。
刘素素感激涕零,感觉不磕个头心里都不踏实,提笔写下,
“舒仪仙子,我有愧于你,害你受苦了,真的对不起,他日定将登门谢罪。”
瑶舒仪收到来信一看,就知道刘素素误会太深,连忙回信解释。
瑶舒仪肯留下小黑熊,是因为她天资聪慧,潜质无限,虽然偶尔少根筋,但大体看来,却是个千年难遇的稀世奇才。
瑶舒仪为人师表,不会仅凭个别行为就妄下断论。府内学子众多,资质自是高低不一。
一个学生,有缺点,就也有优点,发现一个学生的短缺非常容易,但窥见一个学生的长处就略显艰难。毕竟,世上的绝大多数,无师自通就会以偏见看人,瑶舒仪不敢说自己做的是否还算好,只想尽己所能改善这种状况。
白婉君突然哭着跑回竹屋,刘素素急忙安抚,发现白婉君手上被毒虫咬了一个大包,赶紧翻出药膏涂抹。
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,小黑熊连滚带爬冲进屋里,干脆利落的锁紧门窗,竹屋外蜂鸣阵阵。
刘素素生气的训斥,
“你怎可以带朋友去做危险的事!”
小黑熊被叮得满头是包,嘴唇也肿了,只见她得意洋洋的从怀里拿出一大块蜂巢,金黄的蜂蜜满溢到滴落下来,
“对不起嘛,可是,可是,这个超甜嗳!多好吃呀,是吧,小白。”
小黑熊挖了一勺蜂蜜递到白婉君唇边,白婉君接过勺子浅尝,随即激动的舔起来,仿佛忘却了被毒蜂螫伤的疼痛。
“嗯!好吃!”
小黑熊讨好的掰给刘素素半块,
“我的好大娘,别生气啦,您也吃嘛,真的好甜。”
刘素素用指尖划了一点放到嘴里,甜而不腻,甘之若饴,玛德!怎么可以这么好吃?现在怎么办?长辈的架子还端着呢,刘素素只好无奈的装腔作势道,
“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,总之,下不为例,药在桌上,别忘了涂。”
语毕,刘素素拎着那半块蜜巢,不紧不慢走进卧室,关好门,立马靠在门板后大快朵颐,不好给小辈看见这副失态的样子,做大人可真不容易呀。
……
阳光明媚,刘素素教小黑熊和白婉君玩投壶,
“你看,女孩子就应该这样玩。”
小黑熊毫无兴致,打了个哈欠,朝小白使了使眼色,白婉君即刻点头示意。
两人趁刘素素不注意,一眨眼就钻进草丛里消失不见。
刘素素再回过头,一阵清风拂过,卷起零散的落叶,身后空落落的,什么也没有,刚刚那么大两个孩子呢?
直到日落西山,小黑熊和白婉君才拖着疲惫的步子回来,满身泥泞。
看着小黑熊身上已经发硬结块的泥土,刘素素心里五味杂陈,
“你们是在泥塘里打滚吗?”
白婉君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,知道犯错了挨训要低头,小黑熊就……自满的拿出一个竹篓,炫耀里边大小不一的螃蟹与黄鳝。
第二天,稻田的主人就来找刘素素索要赔款了,计算小黑熊一共掏塌了他家灌溉田地用的多少道渠沟。
先前对瑶舒仪的愧疚感已经所剩无几了,刘素素生无可恋的数着日子,度日如年,只求快点把这个奇才送回巫山。
千辛万苦熬到了开学的时候,在给小黑熊和白婉君收拾行李的时候,刘素素感动的哭出来,这是她两个月来最开心的一天。
小黑熊接过包裹,见刘素素哭哭啼啼的,
“刘大娘,你这么舍不得,不如,我就不去上学了吧?”
“……不学到全科通过不准回来!”
刘素素气傻了,她哪里有不舍?日盼夜盼,巴不得赶紧送走这位小祖宗,免得再气出什么病来。
刘素素终于解脱了,现在压力来到了瑶舒仪这边。
返回巫山学府,第一天就热闹极了,学堂外墙新立了两块布告栏,基本大部分到府的学子都围在这里,在布告栏中寻找自己的上学期的排名。
打扫整理好宿舍,白婉君邀请小黑熊也一起去看看,哪知小黑熊一打扫完就趴在床上鼾声如雷。
白婉君只好独自前来,挤进人群后,第一块布告栏登记的是成绩排名。
最高处的排名多半与自己无缘,白婉君就随意暼了一眼,嗯?好像扫过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,不确定,再仔细看一眼。
第一行第一列第一名:黑熊精。
这刺眼的名号犹如一道晴天霹雳,劈得白婉君瞠目结舌僵在原地,这怎么可能?那只每天上课都在睡觉流口水的小黑熊……一定是弄错了!
白婉君扯了扯虎头怪的袖子,
“小虎姐姐,我们府内,拢共有几个黑熊精?”
虎头怪也刚来,诧异程度比白婉君好不了多少,
“据我所知,应该,只有,一个……”
内幕!一定是内幕!
白婉君忿忿不平的冲进学堂找到瑶舒仪,势必要讨个说法,既然自己没有眼花,那就可能是先生搞错了!
瑶舒仪无奈,在壁柜上找到写着黑熊精的抽屉,取出一沓卷宗,
“喏,她的试卷,你看吧。”
白婉君疑惑的翻阅卷子,很快疑惑就变成了目瞪口呆,难以置信,那个整天吃喝玩乐的憨憨室友,如此俊秀工整的书体行文,真的是她写出来的吗?
这默写,除了极少数错字,挑不出任何毛病;术数计算全对,杂经填句全对,无固定答案的十大试题,评分,全部甲上……
白婉君大脑过载,呆滞的问,
“先生,没有把她和他人的试卷弄混吗?”
瑶舒仪收回试卷,语重心长的说,
“我怎可犯那种低级错误,批阅试卷时,我也同你现在一般无二,但不得不承认,这就是她的水平。”
白婉君摇头苦笑,
“不可能呀,因为,她明明都只是在睡觉……”
瑶舒仪叹气,
“有学习,只是你们不在意罢了,你们念书的时候她也在念书,你注意力集中所以没去看她;同理,你们松散空闲了,她也有时间睡觉休息,所以你们只得见她在睡觉。”
白婉君强迫自己接受现状,
“那,大家念书用的时间都是一样的,她能比我们厉害那么多?”
瑶舒仪挑挑眉,低声道,
“怎么说呢……天赋这种事情,讲不清楚呀,啊!你不要灰心!每个人优点的不一样,婉君也有比她做得好的方面。”
白婉君恢复了些精神,
“真的吗?是什么?”
“嗯~你去外面看看嘛。”
小黑熊在宿舍翻了个身,挠挠屁股继续酣睡,瑶舒仪和白婉君所不知道的是,小黑熊上辈子是某大学名列前茅的内卷王中王。
备战考级时更是每天只睡两小时,为她后来的加班猝死奠定了良好的生理基础,因此留下了严重心理创伤。
听闻上学秒应激,避无可避躺平平。
重生在这个世界后,小黑熊的座右铭是:今生不内卷,命比王八长。
现在的成绩,不过是吃老本罢了,羡慕吗?拿命换的。
白婉君看到第二块布告栏,心情突然释然许多,这里登记的是品行排名,自己位列前五,好室友小黑熊,倒数第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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